8月31日,四川叙永。
30岁的马明弘坐在被告席上,忽而斜身,忽而说腰疼,忽而要小便。
有人说,如果把声音和旁边“被告人”三个字去掉,你还以为他是义正词严的审判者。
在被审判长呵斥后,马甩出一句让现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狠话:
不让我上厕所,我就尿在这里。
马明弘不是高衙内。他的爸爸,不过是原县文联主席,已退休。
另一边,原告起身站立,几度哽咽和颤栗,说出最后诉求:
希望我的……我的家乡,能够还我妈妈一个公道,依法给出一个该有的判决。
不是新闻介绍,你可能不会想到,这位戴着口罩、极度压制情绪的女子,是热播剧《以家人之名》主演,新生代女星谭松韵。
2018年最后一天,她的母亲遭遇车祸,经抢救无效去世。同行两位友人,一人重伤,一人轻伤。肇事者正是马明弘。
这是戏剧化堪比电影的场景。
肇事者不过“芝麻官二代”,却一副吊儿郎当、藐视法庭的模样;而受害者一方,自带海量流量的明星,却正诚惶诚恐寻求一个公道。
马明弘的车速当时有多快?
另一位受害者陈建的儿子说,父亲(陈建)140斤的人,也被撞飞了出去,挡风玻璃破出一个大洞,即使用救生铁锤去敲击,也很难造成这样的结果。
有图有真相,马所驾驶车辆的保险杠、引擎盖也严重受损。
对此,马觍着脸说:
(当时)速度27迈。
撞人后,马明弘叫上同行另一位饮酒朋友,由其酒驾,将自己送到泸州“避风头”,“自己上车就睡着了”,后来手机和卡都扔到了江里。
直到1月2日,马才在警方多次劝导和家人陪同下去公安机关投案。
之后,被认定为自首。
目前,问题集中于马明弘的情形,算不算自首,有没有醉驾、毒驾?
疑点多到让人感觉是临时工办案。
警方当天对马明弘进行尿检,发现呈阳性。
随后,在等了7天之后,才将马的毛发和血液,通过快递寄送方式,给了司法鉴定中心。经鉴定,相关样本呈阴性。
抽样和寄送过程全程无拍照,无录像,其数量和司法鉴定机关收到的样本数量也对不上。
因采样中未按规定留下副本,以至于送走的毛发,也只够做检测而不够留样。毛发、血液样本现已全部遗失。
出庭的某警察似乎也罹患失忆症。
问邮寄去检测的血样什么时候抽取的,答“想不起来”。
问抽取的血样是怎么给凉山州公安局检验的,答“我们有分工,不是我负责,想不起来是谁”。
问凉山州公安局收到血样后有没有反馈和联系,答“不清楚,我没送检”。
庭审现场,马本人甚至想连“饮酒”也否认了。
一会说自己先去理发,结果被证实当时正和别人吃他的第二顿晚饭(之前在家已吃过一顿)。
说去KTV没有喝酒,但5名证人先后指出马喝了酒,且亲口告诉友人,“已经喝醉了。”
离开KTV后,马明弘和朋友又去夜宵店。监控显示,其当时多次用手支撑及不断摩擦头部,走路也有点踉跄,如果这不算饮过酒,这应该算是日常眩晕症吧?
在这里,他又喝了7瓶啤酒。
至于逃逸后为什么扔掉手机,说是“因为手机烂了不想用了”。
这位感觉一年多后还没醒酒的马少爷,可能忘了这是公开现场直播,忘了相邻的就是受害者陈建的儿子,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胡扯,让陈先生发言时悲愤到极点。
在今天,我和他不到一米的距离,他看我们这儿伤者的眼神态度,没有一点点忏悔的态度,我们看到的是不屑、狂躁,满口的谎言!
陈先生的发言犀利如剑,这是积累了600天的悲愤的瞬间释放。
他父亲幸运逃过一劫,但因为颅内出血,耽误了做手术时间,在帮助僵硬的小腿康复时,医生只能用暴力手段,用力去掰。
他看到了父亲,每天一个半小时痛得满头大汗,声嘶力竭地惨叫。如今,一年半过去,父亲仍没有康复,走路一瘸一拐,在乎仪表的父亲甚至数次想要轻生。
而更令人痛惜的是,为照顾父亲,他怀着双胞胎的妻子,来回奔波。在怀孕5个月的时候,因劳累过度不幸流产,两个孩子就这么没了。
但凡任何人设身处地遭遇这种不幸,其中的伤痛都难以承受,而与之对应的是:
马明弘已经够奇葩了,更奇葩的是他父亲,自车祸后一年多来,受害的三个家庭,没有得到马家一声道歉,和诚意赔偿的态度。
唯一有印象的有两件。
一是案发后,马父马兴岭去医院,提出向每个受害者家庭支付2万元的慰问金私了。
被拒后,马兴岭态度骤变,“对此只字不提,就那种随便你们的样子。”(受害者家属王女士语)
另一件是2019年2月,陈先生母亲带着商量态度,和马父沟通。
原县文联主席一口反呛:
(你们)害我儿子在监狱里过春节。
这样撒泼的话,想必坑爹儿马明弘都不好意思说出来。
如今,马明弘带着父亲马兴岭一起火了。
更多故事也被挖掘出来。
马兴岭的大哥,也就是马明弘的大伯马兴峙,曾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常务副局长、总工程师,是我国石油钻井泰斗,工程院院士,曾为我国主持并打成了第一口水平井、第一口超深井,是为国家作出贡献的泰斗。
同是一门子孙,马兴岭父子真是在马家门面上,抹了一大坨黑。
他们有其子必有其父,不约而同卸责,不约而同麻木不仁,不约而同撒谎成性,不约而同在“一条道走到黑”的道路上速度270迈。
如果不是这样,马明弘能及时救人,谭松韵妈妈本有望及时抢救生还,陈建也有望更良好恢复,避免家庭悲剧;如果马兴岭能及时致歉和积极赔偿,受害者的痛苦或许不会如此刻骨,也不会引发社会如此强烈的震惊和愤怒。
人们之所以惊怒,在于这样基本事实层面的问题,众目睽睽之下,这些小有头脸的人物,都可以撕破脸面至此,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,又将有怎样的跌破下限?
人们难免“阴谋论”:马兴岭有没有给警方打过招呼,有没有通过其他途经给司法施加压力?
人们担忧的是:如果在明星自带流量对事件的照射之下,芝麻官父子尚且如此恣意,则在更显赫权力与普通人的对垒中,弱者又将何以依凭?
写到这里,想起一件真实故事。
那是1983年“严打”期间,朱德亲孙朱国华触犯流氓罪。
朱德只有一个儿子朱琦。朱国华是朱琦最小的儿子。
朱国华被正法后第二天,朱德遗孀康克清外出活动。途中,她平静地对司机刘国和说,“刘师傅,我要告诉你一件事,我的孙子犯了罪,昨天被枪毙了。”
实际上,刘国和已经听说,但没敢过问,他谨慎问了一句,“听专机司机们说,您在判决书上签过字?”
康克清略显激动地说,“王子犯法,庶民同罪,这还用签字吗?”
未知康克清是否宽慰,朱国华死前痛悔,说了三个字:
对不起!
两相比较之下,马兴岭所谓“害我儿子监狱里过春节”,以至于而立之年的爱子要在法庭上撒尿,问题何在显而易见了。
但人们不能总是期冀“严打”,期冀领导自我约束,而要把可能导致马兴岭们异化的大权力、小权力都关起来。
把权力关进笼子里,首先要在每一起案件中,让人们感受到公平正义。
把权力关进笼子里,最终是要把每个与权力发生关联的人,都关进笼子里。
就先从把马明弘关进笼子里做起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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